“小丫，可以吃饭咯！”
“奶奶喊我回家吃饭了，那么……”她将双手负于身后，踮起脚尖在原地转了一圈，笑靥如花地说道：“老师，明天见。”
有那么一瞬间，我觉得，她身后这绚烂的凤凰花都不及她笑容的十分之一美丽。
“小余老师，可以吃饭了。”
村长年迈沙哑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。
“好的，村长，我马上过来。”
我小跑至村长的家中，村长的家与周围的房子如出一辙，一样的破烂，并没有因为是村长而显得不同。
郭霖和陈岚正襟危坐在餐桌上，一脸铁青地看着桌上的饭菜，一个灰头土脸的小男孩正举着筷子，跃跃欲试地想要夹菜。
村长狠狠滴瞪了小男孩一眼，他顿时如遇到危险的乌龟一样，将头藏到了桌子下面。
“小村子没什么好东西，粗茶淡饭，请小老师们不要介意。”
郭霖和陈岚报以苦笑，因为村长说的不是客套话，而是真的粗茶淡饭。
一小盘金黄色的煎蛋大概是这桌上最出彩的食物，黑不溜秋的腊肉拌着青椒，硬邦邦的米粒让人难以下咽，有些发黑的空心菜让人以为是昨天的剩菜，所谓的酸菜汤看起来犹如猪食。
气氛有些僵硬，我连忙圆场说：“没事，没事，有的吃就不错了，我原本还以为要饿肚子呢！”
我不说还好，这一说气氛反而更尴尬，大家的筷子都停在半空中，村长率先动筷，化解尴尬说：“大家快点吃，不吃菜就要凉。”
这饭菜犹如外表一样生涩难咽，我拘谨地吃完碗中的硬米饭，尽量不浪费粮食，而郭霖和陈岚就没有我这种毅力了，她们吃到一半便放下了碗筷，结伴离去。
但无论是村长的妻子，还是他的孙子，脸上都洋溢着笑容，这一顿晚饭对他们而言，是难得一吃的山珍海味，估计只有逢年过节才有这种伙食。
当我起身离去之时，村长却叫住我说：“小余老师，等一下。”
“村长，有什么事情吗？”
“小余老师，你跟我去搬些柴火吧！你们是大城市来的，一定很爱干净，要天天洗澡才行，但是村子的热水必须要自己烧才行。”
年迈的村长拄着拐杖，慢悠悠地走在前面，我紧随其后，村长领着我来到一间茅草屋里说：“这里面的柴火是村里人留着过冬的，你们先搬去用，不用跟我们客气。”
“谢谢村长。”
“该说谢谢的是我们，你们愿意来这种破地方，简直是白石村几世修来的福分。”
我很想告诉村长，其实我们并非自愿，而是抽了下下签而已。
抱着柴火的我回到屋子的瞬间，郭霖如同教科书一样经典地抓着我的手臂，嗲里嗲气地说：“余洛晟，帮我们生火好不好？”
我找不出一个说“不”的理由，这大概是二十多年来，除了妹妹之后，第一个向我撒娇的女生。
我满口应下，这灶头比我想象的还要调皮，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才用火柴生起了一丁点的火星，白石村没有鼓风机这种高等玩意，只有一把破蒲扇。
我卖力地挥着蒲扇，等灶头里燃起熊熊的火焰时，我全身黝黑，浑然像一个挖煤的矿工。
提热水这种粗活自然还是落在了我身上，我将两桶热水提到了浴室的面前，与其说是浴室，其实就是一个专门隔开的小间而已，郭霖和陈岚正抱着睡裙站在门口前。
“余洛晟，今天谢谢你了，不许偷看哦！不然的话……”郭霖伸出两根手指，在眼睛上比划了一下。
到头来，不过是换了一声“谢谢”而已，这本是我意料之中的回答，但是真正听到这句话时，心里却特别不是滋味，像是被人在胸口上狠狠地插了一刀。
我转过身去，故作潇洒地朝她们摆了摆手说道：“你们慢慢洗吧！我随便逛逛。”
虽然嘴上说得漂亮，但是我发现自己根本无处可去，一入夜，整个白石村便黑灯瞎火的，只有我居住的屋子和村长家还亮着。
我情不自禁地朝村长家走去，还未靠近，便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。
“玉凤，今天是你叫孩子们去找老师们要糖果吗？还有，我今天不是叫你把老母鸡杀了吗？”
“是我，老母鸡还能生蛋，干嘛杀了？”
“我不是交待过你们，千万不能对老师们做出失礼的事情吗？要是把他们吓跑要怎么办？”
“凭什么我们要白白养他们啊！孩子找他们要点吃的，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？他们这群娇生惯养的老师哪里是来教书的，分明是来度假的，跑了就跑了。”
“玉凤！你说的是什么话，你真想要村子里的孩子愚昧一辈子，然后重复着我们和他们父母的生活吗？”
暗处的我露出苦笑，你们把我们当成混吃混喝的懒惰虫，而我们将这里当成了炼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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